天已然黑透,一陣喧鬧過后只余安靜,手腳利索的大人都乘船趕海去了,年邁的老人在河邊守著村里調皮的小孩別落了水,不時趕走聞到肉香想來蹭吃的厚臉皮。
煎餃起鍋了,海珠舀瓢清水倒進瓦罐里,火苗的余光照亮風平那油乎乎的嘴,她切著海帶說“少吃點,別雞肉燉好了你吃飽了。”
風平羞澀一笑,縮回捻煎餃的手,沒過一會兒他又伸手去拿,嘟囔說“大姐,你做的煎餃好好吃,比雞肉還香。”
“我也覺得好吃,比在沈六哥家吃的肉餃還香。”冬珠說,“對了,姐,你帶回來的那本書還是濕的,我放桌上了,要不要拿來烤干”
冬珠恍然,難怪她總覺得心里還擱著事。
浸了水的書悶了一天一夜還散發著墨香,不像沾了水丟作一團的衣裳,擱置一夜就散發著泥里蚯蚓的腥臭氣。海珠把書拿到油燭旁,書上的字跡沒散,她心想也不知道是什么墨,恐怕比她得的那錠金子還貴。
“姐,是什么書”冬珠問。
海珠搖頭,“我又不識字。”
“那還烤這本書做什么”
“萬一我以后又識字了呢。”海珠烤一頁看一頁,字是繁體字,她勉強能認個七七八八,寫書的人也姓韓,估計是韓霽家的人,好笑的是這本書是本食單。
“元慶廿三年,同胡萬全在千丈山程觀主處食煎豆腐,精絕無雙”
“鱔面,熬鱔成鹵,加面再滾。”
“”
這本書的作者把他吃過的菜的做法都寫了下來,甚至怎么處理食材都寫得一清二楚,還標注了何時何地在誰家食的,真是個奇人。
“姐,魏嬸兒跟鄭叔趕海回來了。”冬珠說。
海珠回神,把書放在灶邊用余溫烘烤,她讓冬珠去鄭家喊人。
桌子擺上,菜都端上桌,鄭家四口人也都過來了。
“海珠,你們還沒吃飯吶”魏金花進門說,“怎么還喊我們過來”
“明天想讓我鄭叔幫我掌掌眼,今晚做頓好的討好討好他。”海珠玩笑道,“快坐吧,嘗嘗我的手藝。”
“他給你幫忙還不是應該的,你還來這出,你這丫頭。”
“噓。”海珠舀碗雞湯遞過去,“魏嬸兒別啰嗦,今兒這頓你是沾了我叔的光,你就負責多吃多喝,旁的別說。”
鄭海順聽到這話差點笑岔氣,心里格外舒坦。
海珠姐弟三個已經填過肚子,上桌也是吃得慢吞吞的。鄭家的兩個小子肚子里早就沒食了,聞到味肚里就在作亂,拿起筷子吃菜那就像惡狼撲食,煎餃一口一個,雞肉連骨頭都給嚼爛了,吃鮑魚的時候,濃濃的雞汁順著嘴角往出流,咽都咽不及。
“給我慢點吃,丟死人。”魏金花給倆兒子一人一巴掌。
“海珠姐做的菜太香了,娘,你以后再燉雞也這么做。”鄭二郎說。
“新鮮的鮑魚比干鮑魚更適合燉雞,鮑魚的鮮比任何佐料更適合調味。”海珠說。